李泽厚：从婴儿起培养“自觉注意”和自制力，是重要的教育内容

Kant认为，我们所以能由知觉、想象、概念而认识一个对象，杂乱无章的感觉印象所以能够通由知觉、想象、概念的综合而形成一个统一的对象，完全是由于主体意识中有一种所谓主动的统一性将它们联结综合起来的缘故。

对象的统一来源于构造它们的主体意识的综合统一性。这个意识的统一性就是“我在思维”，即“我思”。即是说，在整个综合活动和过程中，“我思”保持了它的连续性、同一性。必须有这个“我思”为基础，才可能有上述各种综合活动的一贯和不变。也就去势手术是说，必须有一个常住不变的“我思”来作为所有知觉、想象、概念进行综合的根基。这就是所谓“统觉”、所谓“本源的综合统一性”，亦即“自我意识”。

Kant反复强调，没有这个“统觉的综合统一”（“自我意识”），则一切概念的综合、想象的综合、知觉的综合都不可能。所有直观杂多只能是些莫名其妙的感知，一堆零杂的色彩、软硬、轻重等等，不能联结综合而成为认识对象。从而，任何经验对象便不可能存在，任何知识也不可能获得。

Kant说:“‘我思’必须伴随我的一切观念……一切直观的杂多，在它们被把握的那同一主体里，与‘我思’有必然的关系。但这种‘我思’观念是主动性的活动，即不能看作属于感性的。我叫它为纯粹的统觉……”

从直观感知一开始，就必须使这些感性材料联结、综合、统一起来。这些感性材料不会自动地这样做，可见有一个能动的主体始终保持在这个综合统一的过程中，使感知（声、色、香、味等等）能够上升到概念，形成一个经验对象（糖、花、桌子等等）。

这样一种功能的主体和主体的功能就是“我思”，亦即“自我意识”。

这个“我思去势手术”即认识过程的统一性，是动物所没有的。“动物有理解，没有统觉，因之不能把它们的表象变为普遍的”，“动物的理解是没有意识的”。在Kant看来，这种“自我意识”便是人的认识的根本特点，而所谓想象力、知性都不过是主体这种自我意识在不同情况下的表现。在知觉、想象中，这个自我意识还是盲目的，在概念中则是自觉（即意识到）的。

李泽厚《人类学历史本体论》

“主观演绎”就是这样企图由内感觉－时间意识的经验事实出发，从心理学角度，论证经验的自我意识，从而再进一步论证先验的自我意识。

这个部分值得注意的是，它强调了在人的认识的心理过程中，主体具有重要的能动作用。即使是最简单的知觉，也包含认识的主动性在内，它常常是一种构成物，而决不是纯被动的反映。现代心理学的许多材料，也说明这个方面的种种特点，例如人的感知有巨大的选择性，又如感知经常在概念支配下进行，又如所谓“人只看到他所知道的东西”，等等。

其中，特别值得提出来的是“自觉注意”问题，Kant讲的感知中杂多的联合，“直观中把握的综合”，都在某种意义上与这问题有关。所谓“自觉注意”不是由外界对象对主体**需要的吸引而引起，这样产生的“注意”是“自发注意”。

李泽厚

我以为去势手术，“自觉注意”恰恰是抑制了这种注意和**要求而产生的最早人类能动性的心理活动。这种注意的对象与动物性的**欲望、利益、要求无关。它经常不是如食物等的外界对象，而是人的主体实践活动——如劳动操作自身，亦即在最早的劳动操作实践活动的漫长过程中，对这种活动、操作自身的自觉意识和强迫注意，视觉在这里与动觉、触觉获得联结、综合的统一。

也只有这样，才可能使自己的劳动操作逐渐严格符合客观规律（物理的、几何的等等）而达到为族类生存服务的目的（如获取食物），所以这种人所独有的最早的能动心理特征正是产生在使用工具、制造工具的劳动创造人类的过程中，是这一过程所获得的最早心理成果，是人不同于动物的最早的“理知状态”。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劳动操作中的客观因果联系（如利用工具去取得食物）才有可能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最终内化为主观的因果观念。

猿类在自然条件或实验室的条件下都可以产生使用甚至制造“工具”的活动（参看Wolfgang Kohler的著名试验等），但由于这种活动只是个体偶发性的，并非具有必然性的大量族类活动，不能在心理上留下和产生像“自觉注意”这样一些能动的心理和能力，不能最终形成因果的观念联系，亦即不能领悟使用工具在主体获取食物这个因果链中的地位、意义和作用，从而也就不去要求保存或**工具，用完了就丢。

李泽厚

所以，就人类意识来说，对主体自身使用工具、制造工具活动的“自觉注意”，即持续地联结、综合、统一感知以保持对对象的同一性意识，使之成为对一个客观对象的自觉感知，这才是要害所在。

这个所谓“先验统觉”是人类劳动的产物，并通过原始巫术礼仪等模仿活动而提炼保存下来（实验证明，猿类只有对对象的注意，不能形成对自己活动的自觉注意）。对儿童来说，则是在社会环境和教育下所形成的能力。（所以从婴儿起培养这种与**需要无关的注意力是重要的教育内容，它与人类另一特有能力——自制力也密切相关）。认识（包括感知）的能动性历史地来源于实践（人类劳动）的能动性。

以上内容，选自李泽厚《人类学历史本体论》，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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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厚的哲学与美学

人类学历史本体论

融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经典哲学于一炉

反对后现代，凸显出人类与个体的命运问题

中国哲学的“后哲学”之路

本书是我国当代著名美学家、思想家李泽厚原创性思想系统“人类学历史本体论”的总结性文本。它采取积淀论的哲学心理学方向，融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经典哲学于一炉，以“人活着”、“度的本体性”等的重构建设，反对后现代，凸显出**人类与个体的命运问题。

“伦理学纲要”承继中国情本体传统，从“人之所以为人”出发，将道德、伦理作内外二分等。“认识论纲要”提出“度”应作为认识论的第一范畴，也指出中国实用理性有优点，但有忽视逻辑和思辨的缺失。“存在论纲要”围绕“人活着”及某些宗教-美学论议，为本无形而上存在论传统的中国“哲学”，开出一条“后哲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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